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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講堂】暫停水資源協定　印度只是警告巴基斯斯坦而非決裂　

錢勒尼（Brahma Chellaney） 2025年05月21日 07:00:00

當一個國家正承受未宣之戰的傷害時，沒有任何國家能被期待遵守和平時期間所簽訂的條約。

~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戰略研究學榮譽教授　錢勒尼（Brahma Chellaney）

上個月，伊斯蘭武裝分子（其中兩位已被確認為巴基斯坦籍）在喀什米爾的印度控制區發動襲擊，殺害了26名平民。此次襲擊十分殘忍，是對印度教觀光客的針對性屠殺，其中一人為來自尼泊爾的遊客。然而，這起事件並不令人意外：恐怖組織長期在巴基斯坦境內自由活動，並獲得巴基斯坦強大軍方的默許，甚至是明確支持。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印度似乎終於找到一個反擊的方式，其中包含對巴基斯坦境內的恐怖組織營地發動軍事攻擊，印度官員宣稱這些攻擊是「經過衡量、負責任，並被特意設計為避免衝突升溫的」。儘管存在遭到對等報復的風險，印度身為實力較強的一方，具有使衝突升高或緩和的能力，得以藉此獲取戰略優勢。

然而，印度面臨的威脅並不僅僅是來自巴基斯坦。中國長期為印度那資助恐怖主義的鄰國提供外交和戰略掩護，例如，中國政府多次擋下聯合國對巴基斯坦頭號恐怖份子的制裁案。在最近一次的攻擊後，中方讚揚巴基斯坦對於反恐的努力，並稱呼其為「全天候」戰略夥伴。中國的敵人之敵，即是它的「鐵桿朋友」。

這使得印度被夾在兩個緊密結盟的核武國之間，且兩國皆主張擁有印度的大片領土。近期的危機，從巴基斯坦恐怖攻擊，至中國在洞朗（Doklam）和拉達克（Ladakh）地區公然侵佔領土的行為，皆揭示了中巴戰略聯盟對印度構成的實質威脅。

在掌權的11年中，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對中國與巴基斯坦的安全政策主要維持被動應對，其中幾乎缺乏戰略嚇阻。自2020年中國入侵印度邊境地帶拉達克而引發的中印軍事對峙，至今仍未全然解決。

但是這次莫迪選擇了一項謹慎而具衝擊力的回應：暫停「印度河水資源條約」（Indus Waters Treaty, IWT）。這項協定被認為是世界上最慷慨的水資源共享協定，使下游的巴基斯坦能夠使用印度河流域超過80%的水量。這份條約在1960年在世界銀行的斡旋下簽署，更一向被認為是跨境合作的典範，但中國從未仿效這種跨境合作模式（儘管中國在1951年併吞水源豐富的青藏高原，掌握了亞洲多條重要河流的上游，中國拒絕與下游的18個任一鄰國簽訂水資源共享協定）。

但是條約的建立仰賴互信與誠意，正如印度河水協定序言所述的「善意和友好精神」。儘管印度在過去65年間始終遵守條約，即使這使其在水資源緊張地區的發展受限，巴基斯坦則一再不守信用，舉例而言，巴基斯坦不斷運用條約的爭端解決機制，以微不足道的細微工程技術分歧將印度拖入國際仲裁、從而阻礙印度使用其之水資源份額。去年，印度正式提出更新印度河水協定的要求，旨在納入不可預見的因素，像是氣候變遷，地下水枯竭，以及人口成長，而巴基斯坦則拒絕談判。

與此同時，巴基斯坦實際上更透過恐怖主義向印度發起代理人戰爭。2008年的孟買大屠殺事件至今依舊刻鑿在印度的國民記憶中。事實上，最近這起殺戮發生在美國將一名孟買事件的策劃者引渡至印度後不久。巴基斯坦陸軍參謀長穆尼爾（Asim Munir）近日則煽動衝突，鼓勵巴基斯坦人民教導自己的小孩，穆斯林「在所有層面上都印度教徒不同」。

國際法很清楚，當條約發生情況的基本改變，抑或是一方有重大違約時，另一方有權力提出條約的停止或退出。目前，印度尚未走到終止協定的地步，而是將條約「擱置」，此術語在國際法上並無明確定義。然此舉表示，莫迪在重拾戰略模糊的同時，傳達一個堅決的訊息：資源共享是有條件的。這更是一記警鐘，而非決裂。

巴基斯坦宣稱，暫停印度河水協定等同於「戰爭行為」，並以暫停所有雙邊協定作為報復，其中包含1972年規範和平解決爭端的西姆拉協定（Simla treaty）。但此回應不止忽略了印度做出此決策的原因，更曲解了實際影響。

印度正在中止印度河水協定框架下的資料共享、設計審核與現場檢驗，並開啟一系列先前因巴基斯坦反對而受阻的措施，例如水庫沖刷與河床清理。但印度並未中斷目前的水流，事實上，印度並沒有得以使流向巴基斯坦河流改道的基礎建設，這些河流在上流的蓄水能力也極爲有限。因此，印度此舉為向巴基斯坦政府施加壓力，試圖追究其資助恐怖主義的責任，並非是在懲罰巴基斯坦人民。

印度河盆地的6條河流孕育當地文明數千年，未來仍能持續。然而，當一個國家正承受未宣之戰的傷害時，沒有任何國家能被期待遵守和平時期間所簽訂的條約。如果巴基斯坦不希望印度以新建立水利基礎設施的方式限制水資源流入，就必須給出有憑據的承諾，包含保障和平、逮捕恐怖組織領導者、關閉恐怖份子訓練營，並且終止其對跨境暴力的支持。

錢勒尼（Brahma Chellaney）是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戰略研究學榮譽教授及柏林羅伯特‧博世（Robert Bosch）學院研究員，著有《水，和平與戰爭：對抗全球水危機》（Water, Peace, and War: Confronting the Global Water Crisis, 暫譯）。

（翻譯：劉子瑀，責任編輯：國際中心）